Wednesday, June 17, 2009

小大人

  • 泰戈尔
  我人很小,因为我是一个小孩子。
  到了我像爸爸一样年纪时,便要变大了。
  我的先生要是走来说道:“时候晚了,
  把你的石板、你的书拿来。”
  我便要告诉他道:“你不知道我已经同爸爸一样大了么?
  我决不再学什么功课了。”
  我的老师便将惊异地说道:
  “他读书不读书可以随便,因为他是大人了。”

  我将自己穿了衣裳,走到人群拥挤的市场里去。
  我的叔叔要是跑过来说道:
  “你要迷路了,我的孩子,让我抱着你罢。”
  我便要回答道:“你没有看见么,叔叔?
  我已经同爸爸一样大了。
  我决定要独自一人到市场里去。”
  叔叔便将说道:“是的,他随便到哪里去都可以,
  因为他是大人了。”
  
  

Tuesday, June 16, 2009

心的绿叶

  • 泰戈尔
  心的无数无形的绿叶,千年万代一簇簇在我的周围舒展. 
 
    我隐附于林木,它们是渴饮阳光的执着的化缘僧,
  每日从青天舀来光的甘汁,把贮存的看不见的不燃的火焰,
  
注入生命最深的骨髓;从繁花,从百鸟歌唱,从情人的摩挲,
  从深爱的承诺,从噙泪献身的急切,提炼淳香的美的结晶.
 
    被遗忘的或被铭记的美质的众多形态,在我的条条血管里
  留下"不朽"的真味.
 
    各种冲突促发的苦乐的暴风,摇撼散发我情愫的叶片,
  
加添密集的喜颤,带来羞辱的喝斥,忐忑不安的窘迫,
  
污染的苦恼和承受生活重压的抗议.
 
    是非对抗的奇特的运动,澎湃了心灵的情趣的波澜,
  
激情把一切贪婪的意念,送往奉献的祭殿.
 
    这千古可感而不可见的绿叶的絮语,
  
使我清醒的痴梦幻灭,在苍鹰盘旋的天边那杳无人烟,
  蜜蜂嗡鸣的正午的闲暇里
,在泪花晶莹,
  
握手并坐的恋人无言的缠绵上,落下它们绿荫的同情,
  它们轻拂着卧眠床榻的情女起伏的柔胸上的纱丽边缘
.

  

Wednesday, June 10, 2009

同情

  • 泰戈尔
  如果我只是一只小狗,而不是你的小孩,亲爱的妈妈,
  当我想吃你盘里的东西时,你要向我说“不”么?

  你要赶开我,对我说道:“滚开,你这淘气的小狗”么?

  那末,走罢,妈妈,走罢!当你叫唤我的时候,
  我就永不到你那里去,也永不要你再喂我吃东西了。

  如果我只是一只绿色的小鹦鹉,而不是你的小孩,
  亲爱的妈妈,你要把我紧紧的锁住,怕我飞走么?

  你要对我指指点点地说道:
  “怎样的一只不知感恩的贱鸟呀!
  整日整夜地尽在咬它的链子”么?

  那末,走罢,妈妈,走罢!我要跑到树林里去;
  我就永不再让你将我抱在你的臂里了。
  
  

Thursday, June 4, 2009

与他分开

  • 泰戈尔
  他在我降生之日便与我形影不离。
  他已经年迈,与我浑然一体。
  今日我对他说:我要和你分开。
  他在千万辈先人的血流上漂来;他怀着一代代的饥渴。
  远古的乞丐——他,在悠远的往昔之河,
  用情感搅翻出昼夜,从而获得新生命的载体。
  他的吼叫搅浑了从太虚传来的天籁。
  他伸手掠走祭坛上我摆的供品。
  欲望之火烤得他一天比一天枯瘦,
  在他衰朽的庇护下,我永不衰朽。
  他每时每刻赢得我的怜悯,所以死亡抓住他时,
  我愁闷,我是不死的。
 
  今日我要分开,让这饥饿的老叟待在门外,
  食用乞食;缀补破烂的披毯;在生死之间,
  在阡陌纵横的田野,捡起遗落的稻穗。
 
  我坐在窗前,望着他——远方的旅客。
  他来自众多身心的众多道路的交叉处,
  来自大大小小的死亡的渡口。
  我坐在高处俯视,他处在混乱的梦境中,
  处在希望、失望的沉浮和哀乐的光影中。
  我像看木偶戏,心里暗笑。
 
  我自由,我透明,我独立。
  我是恒久的光辉。
  我是创造之源的欢乐的流水。
  我贫苦,骄傲之墙包围着我,我一无所有。
  
  

Wednesday, June 3, 2009

一个人

  • 泰戈尔
  一位已居住年的北印度人,身材使高,唇民银白,
  胡须剃尽的脸宛如干瘪的水果。
  上身是一件方格背心,下身围着围裤。
  脚穿上布鞋,右手拄着拐棍儿,左手接着布伞进城去了。

  时值八月,朝阳眩目地抚摸着薄云。
  裹着黑慢的在早已气喘吁吁地道去。
  雾湿的风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阿穆拉吉树的嫩枝。

  飘忽着幻影的我的世界的尽头Y他现一个旅人。
 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人,没有姓氏,没有意识,
  没有感情,没有需求,
  仅仅是八月的一个上午蹈蹈走向集市的人。

  他也望见了我,在他的性还的大过曲尽头那流荡的紫岚中,
  人与人毫无干系,毡,仅使是十份人。

  他家有学内行有笼中的四镇。
  他的妻戴着粗陋的铜乎勇一推磨硬未。
  他有洗衣为生的邻里,与杂货店的老板熟识,
  欠喀布尔人的钱。
  
  

我不在他们中间,我,仅仅是一个人。

Monday, June 1, 2009

一天

  • 泰戈尔
  我还记得那一天的中午,绵绵雨丝显得很疲惫,
  一阵强风吹来,它就更加狂怒。
  室内阴暗,我无心工作。于是我操起琴,伴雨而歌。
  她从隔壁房间里出来,默默地走到门前。
  然后她又折回去。她又一次来到外边,在那里让立着。
  尔后又慢慢地走回屋里,坐下来。她手里拿着针线活儿,
  凝望着窗外那些隐约可见的树木。
  雨停了,我的歌声也已沉默。她站起身来,梳理着自己的
  头发。
  除此之外,再也没有什么。
  只有那一天的中午,将雨声、歌声、昏暗和闲散融为一体。
  历史上的国王、皇帝和战争。起义,很容易被忘记。
  但是那天中午的一块时光,犹如难得的宝石一样,深藏在
  时间的宝盒里。
  对此,只有我们两人知悉。
   
  

Tuesday, May 26, 2009

悲哀的世界

  •   泰戈尔
  消沉的日子,我请求我的笔:
  别叫我感到疚愧;
  别让震撼不了所有人心弦的作品落进准的眼帘;
  黑暗中莫巴着脸王别招们关死。
  点亮五光十色的华灯,呵,你别悭吝!

  世界极其辽阔,
  它的荣誉永不黯淡,
  它的性格十分温和。
  昂首于看不见的阳光下,
  它不眨的眼光安详而坚定,
  它的胸脯上横陈着河流、山脉、平原。
  它不属于我,属于无数的人。
  它的鼓声响彻四方,它的火焰照亮昏暗,
  它的桂旗在天空猎猎飘扬。
  在世界面前,莫让我感到疚愧,
  我的损失,我的苦恼,于它是尘粒之尘粒。

  当我依仗自制力忘却自身的苦痛,
  苦痛便以世界的面目出现。
  我于是望见,悲伤的洪流通过
  密集的支流在岁月的胸上奔流;
  浩荡的心河在千家万户人们生活的河床里流淌;
  眼泪的布拉马普特拉河波涛汹涌,
  在各国家庭的河滨酝酿沧桑变迁。
  亘古如斯的人们的哀乐愁苦刹时坠落我的胸膛,
  像洪水使我的肋骨索索颤栗,
  随即在大地的一片哀鸣中消逝于无穷
  其动机不得而知。

  今日,我请求我的笔:别叫我感到疚愧。
  让你的贡献像河水浸出岸堤;
  让我的哀伤因你的赐予而波遮掩;
  让我哀伤的哭泣融进世界千万种乐曲。